进退有度 容止可观 知进退,明得失,懂取舍五句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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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唐太宗受方士蒙蔽,大服丹药,虽一时精神陡长,纵欲尽兴,但过不了多久,便身形枯槁,行将就木了。武则天此时风华正茂,一旦太宗离世,便要老死深宫,所以她时时留心择靠新枝的机会。太子李治见武则天貌若天仙,仰慕异常。两人一拍即合,山盟海誓,只等唐太宗撒手,便可比翼双飞了。 唐太宗临死之前,他当着太子李治之面问武媚娘:“朕这次患病,一直医治无效,病情日日加重,你在朕身边已有不少时日,朕实在不忍心撇你而去。朕死之后,你该如何自处呢?” 武媚娘赶紧跪下说:“委蒙圣上隆恩,本该以一死来报答。但圣躬未必即此一病不愈,所以妾才迟迟不敢就死。妾只愿现在就削发为尼,吃斋念佛,到尼姑庵去日日拜祝圣上长寿,以报效圣上的恩宠。”

  一旁的太子李治犹如晴天霹雳,借机溜出来,见媚娘正在收拾行李,便对她呜咽道:“卿竟甘心撇下我吗?”媚娘道:“主命难违,只好走了。”“了”字未毕,泪如雨下,泣不成声了。太子道:“那你怎狠心撇下我去当尼姑?”武媚娘镇定了一下情绪,便对李治说:“我要不主动说出去当尼姑,只有死路一条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只要殿下登基之后,不忘旧情,那么我们总会重逢……”

  太子登基不久,武媚娘果真再次进宫,之后成为中国历史上名声赫赫的一代女皇。 人生不会时时都一帆风顺,在困境面前,如果无法解脱,就应该舍弃既得的利益来保住自己的根本。这是明智者的机会聪明抉择,也是以退求进的处世之道。

  容止可观

  [已完结]

  1.

  “谢都督,好人妻。入青州,见刺史妇,掠之。后妇曝于荒野,刺史恸之,究起发兵,斩都督于马下。”

  这便是我父母的一生。

  表面上的一生。

  实际上,谢都督与刺史妇,隐居深林十六载,生有一女谢蛮蛮。

  我,谢蛮蛮,因与野猪搏斗无果,带着一身泥正要回去跟母亲嚎啕大哭,却撞见了决然下山的父亲。

  已过不惑之年的父亲腰间佩着都督令牌,望着我神情复杂,最后对我只有四个字——好好陪她。

  而我的母亲,接受不了父亲的离开,郁郁而终。

  这次她是真的死了。

  我在母亲坟前呆坐七日,理清了一件事,原来我的父亲,真的是当年名动天下的都督谢含之。

  但父亲不知道,母亲在教我伪造一术时,就是拿他令牌做的模子。

  我那时不知父亲再也不会回来,便没提醒他,他带走的那枚令牌,是我学成时懒的换回来的,假令牌。

  于是我带着真令牌,也下了山。

  母亲临终前,幽怨不止,泛黄的瞳孔里尽是不甘:“蛮蛮、蛮蛮!问他,帮我问他……”

  我总要找到父亲的,要帮母亲问问他。虽然我也不知道,她要问什么。

  2.

  下山第一日,我夜宿城隍庙。

  雷雨夜,风声不止。我听见骏马嘶鸣,穿破风雨而来。

  一身蓑衣的暗卫跃马而下,带着水汽跪在我脚下:“我家大人请您过府一聚。”

  “你家大人是?”

  “贾南望。”

  我知道这个人。

  母亲教我诗书时,与我笑言过:“当初的天下四公子之一,贾南望,可喜欢可喜欢我了,喜欢到为了我,心甘情愿结庐山下。可惜啊,真是应了这名字,他只能在南边孤单望我一辈子喽。”

  我在马车上一路颠簸,终于在日光熹微时,到了贾家。

  说实话,我很难将母亲口中的那个“庐”,与眼前恢宏的贾宅联系到一起去。

  贾南望高坐明堂,他慢条斯理地饮茶,眉目依旧俊美,望向我时说的话犹如玉石坠地。

  他的第一句话是,“在京城时,你母亲曾是我府上婢女。”

  第二句话带着惘然:“我与她,也曾是良配。”

  最后一句话,是问我:“你母亲手上的那把钥匙,可是传给你了?”

  后来的话没来得及说下去,因为下一秒,他的儿子女儿们就纷纷闯了进来。

  为首的姑娘掐着腰,脆生生道:“父亲,你带了什么孽种回来!”

  说完解下腰间长鞭就要朝我狠狠劈过来。

  除了野猪,我还没怕过谁。

  3.

  这姑娘明显只学了个皮毛,我瞬间拆解出她的出招方向,反夺过长鞭,正要给她来一个皮开肉绽时,一直端坐的贾南望出了手,掷出茶盏打红了我的手腕。

  他淡淡道:“你比你母亲,要心狠的多。”

  我摸着隐隐作痛的手腕,笑着回敬:“您也比我母亲形容的,要薄情多。”

  回程的马车上,我便大概摸清了山下的地理形势。

  四周是险峻山峰,易守难攻,城中却是开阔平原,土壤肥沃。也难怪母亲最后选择此处隐居。

  贾南望根本就不是为了我母亲结庐在此十六年,而是为了,屯兵马粮草。

  贾南望的声音终于有了丝失控,他看着我,仿佛在看我母亲残留下的影子,一派深情:“她如何与你说我的?”

  我想了想,道:“长得没我父亲好看的,妈宝男。”

  4.

  “唉,他妥妥一个深情男二啊。其实本来我也很喜欢他的,但他太听他母亲话了,人家都恨不得弑子夺权了,他还傻傻的言听计从,几次三番将我推入火坑,幸而你父亲相救。蛮蛮啊,一定要记住,妈宝男不能要。”

  在我母亲的讲述里,她与贾南望缘起京城,那时她只是一介卑微婢女,因一场诗会大放异彩,引起了贾南望的注意,二人先后几番经历,贾南望便对她暗生情愫。后来天下大乱,贾南望亦是雄踞一方,但他与我母亲理念不合,渐行渐远,最后更是亲眼看着她另嫁他人。

  母亲告诉我的结局,是贾南望抛却功名,只愿在山下守着她,孤单一生。

  但她没有见到,故事外的男人,大宅子住着,儿子女儿们生着。

  似乎母亲也对贾南望解释过‘妈宝男’的意思,他眼眉一蹙,似是听到了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。

  “而今天下风云再起,你们父女接连下山,各地都收到了消息,因着与你母亲的旧情,你在我这儿是最安全的。”

  难怪贾南望那么快找到了城隍庙的我,看来父亲母亲说是隐居,但估计这十六年山下的各方监视根本没有停过。

  贾南望徐徐说着,像是缓慢的引诱:“我不知为何你母亲没有下山,但你是她女儿,我一定会把你当我亲生孩子看待的。”

  我看着一众不服气的少男少女们,摇摇头:“我母亲没有下山,是因为,她死了。”

  “你知道我父亲去哪儿了吗?我不用假意当谁的孩子,我找到他就好了。”

  座上的贾南望手死死攥着扶椅,指尖都洇出了血渍,他深深望着我,寂然不语。

  直至他终于承受不住,吐出一口鲜血。

  儿女们纷纷上前,簇拥中的贾南望,蓦然流了一滴泪。

  我忽觉欣慰,南望,倒也不负此名。

  我母亲,到底让他终生难忘了。

  5.

  贾南望将我软禁了起来。

  他逼我穿母亲穿过的衣裳,簪母亲簪过的宫花,逼我言笑晏晏地唤他,南望。

  “幸好你长得像你父亲,就算只有三分像你母亲,以那般美貌,往后日子都会很艰难。”

  我不以为然:“我虽只有十六岁,来不及学透母亲几十年的积淀,但我觉得已经够用了,日子不会很难的。”

  贾南望眼中悲戚愈甚:“你的这分狂妄,与她也是一等一的像。你母亲的墓在何处?我会常去祭拜的。”

  “只有衣冠冢。我遵母亲遗愿将其火化扬灰了,她说要跟着风回到家乡。”

  贾南望勃然大怒,留下一句‘孽障’后拂袖离开了。

  果然所有的白月光,只有死了才会得到升华。

  晚间时,有人扣响轩窗,探出清俊一张面庞,像是林间走失的麋鹿,“谢姑娘,我带你逃出去。”

  6.

  我认得他。

  是贾南望最小的儿子,曾拦了拦当初要挥鞭向我的长姐。

  他将一串钥匙扔到我怀中,嗓音犹有朝气:“快跑,城东有一家铁匠铺,是我的私人生意,没人知道,你可以先躲在那边。”

  “为何帮我?”

  他想了想,认真道:“长姐与你打架,鞭子差点误伤我时,长姐没有收力,是你控制住了鞭子的方向。我记着的。”

  我轻巧跳出窗外:“你叫什么?”

  “贾怀然。”

  我刚跑出府门,便听得里头人声攒动,搜寻动静逐渐而来。

  几列人鱼贯而出,举着火把在城中大肆搜寻。

 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我躲在贾府暗处,预备等动静小些再逃,却听见里头杖刑的声音。

  我趴在墙头,看惶惶火把下,贾怀然的长姐指挥刁奴十板子十板子地打的他皮开肉绽。

  贾南望立在阶上,神情阴鸷。

  贾怀然腰都快被打断了,依旧没有供出我的去处。

  贾南望便命人在贾怀然的伤口浇上盐巴,而后不管其死活,领着众人去寻我。

  我在暗处躲了一个时辰,贾怀然也昏了一个时辰。

  我静静看着他,不知怎的,想起去年冬夜,一只麻雀翅膀受伤跌在我窗前,活活冻死。

  我跳下树杈,蹲在贾怀然跟前:“这个家不适合你,不如你与我一道去找父亲吧。”

  听到我的声音,贾怀然竟然醒了。

  血肉模糊之下,他的双眼依旧清澈,用劲且艰难地告诉我,好。

  7.

  许是想要我的境况更艰难些,我将将把贾怀然带到铁匠铺,忽起风雨。

  他腰上的伤耽误不得,我在行囊里翻出药粉,麻利脱去他的衣裳,一点点帮他上药。

  贾怀然因剧痛冷汗涔涔,他咬着牙一声不吭,我去外头趁着雨水清洗刀柄,正在烛火前消去污渍时,贾怀然半披外袍,在灯火下愣愣唤了我一句:“谢姑娘……”

  我在半明半灭的火光中回眸,绽出笑容问他:“怎么了吗?”

  贾怀然指着我脸上半掉不掉的人皮,呼吸一滞:“你的脸?”

  我后知后觉,因着奔波加之雨水,原先一直带着的人皮面具已处于半脱落状态。

  我干脆一起揭了,坐到贾怀然身边,小心翼翼为他清理伤口:“我母亲教过我,永远不要以真面貌示人。”

  贾怀然眼中惊艳之色愈发浓:“原来你是这般模样,真美……”

  我颊上忽然一温。

  是怔怔的贾怀然。

  他不自禁伸出手抚摸上我的脸颊,我与他不过方寸之距,随着眼睫轻颤,我们的呼吸便粗重一分。

  中间隔着摇曳烛火,外头风雨大作,里头暧昧不止。

  我咽着口水,脸颊朝他掌心里蹭了蹭:“你对我很好,我愿以最真实的面容面对你。”

  贾怀然掌心微微一颤,仿若亵渎了什么:“从前我不懂父亲为何会对你母亲念念不忘,而今,好像明白了。”

  而后像是清醒了一般,迅速收回手,局促不堪:“君、君子有言,非……非礼勿摸。唐突姑娘,实在抱歉抱歉。”

  或许贾怀然并不像麋鹿,更不像鸟雀。

  他是呆傻的君子。

  8.

  贾怀然告诉我,我父亲约莫是去京城了。

  那儿是群雄逐鹿之处,但此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,我一个女儿家,前路凶险不可知,有个照应也好。

  说这些话似乎用劲了他毕生的勇气,毕竟怎么听怎么像在死乞白赖缠着姑娘家。

  “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走呢?这可是你的家啊。”

  明明身体都被我看光了,贾怀然仍守着君子之礼,他认认真真告诉我:“因为我也要去找你父亲。”

  “嗯?”

  他看着我的眼睛,字字如千钧坠地:“你母亲不在了,那么亲事只能找父亲提了。别说是千里,万里我都是要去的。”

  我自小在山上长大,没听过这些话,更不知道这些话,原来会让人听得心脏砰砰跳。

  跳得比被父亲押着练武时还厉害。

  “贾家人人可欺我,那不叫家。”贾怀然鼓足勇气,轻轻覆住我的手:“但是,只要与你在一起,我就有新的家了。”

  我脸一红。

  没忍住,啄了贾怀然一口,像是宣示主权的小雀。

  贾怀然怔住了,不是那种书生般的羞涩,相反的,有那么一瞬,他双目清明且灼灼,看着我,眼中竟有惋惜与失神。

  “我真的没有见过你这般性子的姑娘。”

  我笑嘻嘻补着:“是没见过我这般好看的姑娘。”

  我与贾怀然朝夕相处了十日。

  白日里我偷偷去帮他寻药,夜间则是紧盯贾南望的布防。

  我们在彼此交换了当下的情报。

  贾怀然对他父亲的兵力和粮草知之不多,但了解到的已尽数告诉我。他的伤已好的差不多,我们便规划好路线预备明日动身。

  我没什么情报好告诉贾怀然的,但他倒是很好奇贾南望口中的‘钥匙’是什么意思。

  “那个啊,我父母隐居前,留了一大批银钱、兵书、军马,其实也不多,用我母亲的话来说,那些就是给我备的嫁妆而已。但不知怎的,大家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无可估量的宝藏,所谓钥匙,就是这些东西的具体位置。”

  “嫁妆?这么厉害的东西,竟然只是你的嫁妆。”贾怀然含笑看着我:“那我得更努力了,这一路艰险难言,不如你取出部分来,我们也好打点。”

  我想想也是,“好。本来是想着找到我爹,完成我娘遗愿就回来的。但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,你等着我,我今夜便去取些来。”

  9.

  更深露重。

  我喝到第三杯茶时,听见了来自泥泞草地的窸窣前进声。

  屋门打开,我亲眼看着二人高坐马匹上,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士兵。寒光伴随着冷夜微风,步步向我逼近。

  这一刻,我仿佛回到了初见贾南望时,他高坐明堂的模样。

  只是这次,多了一身黑衣劲装兜帽加身,再不是君子如玉模样的,贾怀然。

  我看着神情冷然的他,走出门与他一揖,立在马下笑道:“我就说嘛,还是黑色适合你。就像那夜在城隍庙一样。”

  马上的贾怀然微微蹙眉,他目光凝在我身上,慢慢摘下兜帽,露出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,温润脸庞。

  “谢姑娘这话,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城隍庙的雨夜,除了来接我的侍卫,我也看到躲在暗处的你了。下次再要躲,记得把头上的玉饰摘了,否则了打雷了一看一个准。”

  贾怀然不是贾家最不受宠的孩子,相反的,他是地位仅次于贾南望的才对。

  贾怀然看我坦然的模样,后知后觉可能此番前来有诈,脸色骤变,正要跟贾南望说什么时,贾南望却看着我的面容,怔然失语。

  “是你回来了吗……”

  贾怀然不解:“父亲?”

  我指指自己的脸,笑道:“这个吗?你也是傻,既然要用美男计,怎么自己不过来看看呢?这样就知道,你儿子一直喜欢的,其实是,我母亲的面容啊。”

  我再次摘下面具,露出我原原本本的样子,就是城隍庙雨夜,我与贾怀然一个在明,一个在暗,悄然对视的模样。

  也是他一直知道的模样。

  只是他对更好看的皮囊动了心罢了。

  母亲是与我说过,永远不要以真面貌示人。但她还有一句——

  “蛮蛮啊,我说的不是面容,是心。你的面容是父母给的,无需自卑自傲。但你的心,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,要保护好自己的前提是,永远不要让他人看穿你的心。”

  我将面具扔在贾怀然脚下:“美男计?告诉你,是美人计才对。你们男人,总是小瞧女人。”

  “我和我爹朝夕相处十六年,你这般样貌,还入不了我的眼。”

  10.

  贾怀然纵马来到我近前,他居高临下望着我,眼中情绪复杂:“什么时候猜到的?”

  “我能在城隍庙被轻易找到,怎么可能带着一个你拖油瓶安生躲这么久。只有一个可能,就是这个拖油瓶,是贾府的人。”

  贾怀然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望着我。

  时光似乎回到了那十日。

  他也经常这样瞧我,可那时他脸上大多带着半真半假的笑容。只有此时此地的这一份冷然,才是真实。

  贾怀然跳下马,他敛去先前刻意营造的温润气质,步步逼近我,带着玩味儿:“谢蛮蛮,你好样的。既然如此,那你不如就待在贾府,好好陪我吧。”

  他话音落地的一瞬,山下由远及近传来烈烈马蹄声。

  在贾南望错愕之间,我轻巧跳上高树,手中拿着在此地布置好的陷阱引线。

  “知道为什么选这里吗?因为这里难守易攻,方便我跑。”

  我轻轻一提绳索,霎时间,四处的罗网顷刻而起,将所有人团团围住。

  我把着枝叶抚掌而笑:“幸好,你们聪明的自大,也知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,将兵马粮草信息半真半假地告诉了我。再结合我那十天白日里勘探到的地形,和贩夫走卒,商人掮客们攀谈得知的信息相结合,你们的兵力布防和粮草位置,我差不多都知道了。”

  “我说过,我在母亲那儿学到的东西,够我用了,你怎么就不信呢?”

  贾南望气急败坏,他吩咐手下拼命割断绳索:“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们吗?我一定会……”

 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,因为另一列军队的火把已悄然逼近。

  “我当然不觉得这些能困住你们,只是拖延时间,让你隔壁的宿敌来而已。”

  我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贾怀然:“我相信有一刻,你眼底的挣扎,是真的。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们你们真实的兵力,今夜你们只会损兵折将,算是,你骗我的回礼。”

  “蛮蛮。”

  我第一次听到贾怀然带着这样惘然的语气唤我。

  但都不重要了。

  我看着贾怀然,笑道:“母亲临终前还告诉了我一句话,不要恋爱脑,做个事业批。”

  我拍拍手,预备借着高树与屋檐离开。

  临走前,我对贾南望道:“钥匙确实不在我这儿。我父亲下山前,一起带走了。天下大乱,你们也定是要去搅弄一番的,我要去京城找他了,也等着你们来找我。”

  “哦对了,知道我母亲为什么没有选你吗?因为你只会觉得她狂妄,而不愿意相信,她是真的有狂妄的底气。”

  贾南望顷刻间停了动作,瞧他茫然失措的神情,似乎我母亲,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。

  最后,我朝贾怀然挥挥手告别。

  算是对那十日的交代。

  这一次,贾怀然没有恼怒,他笑了。

  这一刻,我真真正正在贾怀然眼中看到了欣赏。

  在我与他彻底分别的这一刻。

  身后兵戈四起,在两路人马的叫嚣搏斗中,我消失在黑夜里。

  我没有告诉贾南望实话。

  其实银钱、兵书、军马,这些都是存在的,且价值不可估量,但他们不是死物,更不需要什么‘钥匙’。

  因为他们,都是人。

  军马便指的是贾南望。

  记得某一年七夕,父亲拥着母亲卧看牵牛织女,我在一旁玩拨浪鼓,母亲看了一眼我,笑道:“蛮蛮这么傻,以后夫家对她不好怎么办?”

  我咧嘴嘿嘿一笑。

  父亲望向我,眉目疏朗温和:“所以我会给她备下最厉害的嫁妆。”

  “隐居前,我将一半兵马给了贾南望。我没告诉贾南望,那些军队只是暂放他那儿,他们只听命于我的令牌。我知道你不会甘心把蛮蛮锁在山上一辈子的,等她哪天想下山了,就带着我令牌去玩儿吧。”

  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母亲身边。

  也没有想过,决绝离开的人,会是父亲。

  我换了好几副人皮面具,在城中蛰伏三日,确定贾南望元气大伤无暇顾及许多后,悄悄潜入他后山的兵马根据地,凭借令牌,带走了一半军马。

  最后离开时,我在山道上看见了墨裳身影,他纵马山头上,月下一身光华流转。

  他真的听了我的话,再没戴过玉饰。

  他也没有向父亲告状,只是独自来送我最后一程。

  冷静淡漠、疏离自持、心性坚韧而深沉,这才是真正的贾怀然。

  我在他的注视下,彻底离开。

  至于日后是否还有相见期,我与他都不知晓。

  11.

  我嘴里念叨着母亲出现在史书上的寥寥几字生平,牵着马儿进了青州城。

  去往京城的路上,青州是必经之地。

  母亲一生过得坎坷且壮阔,以婢女之身名动京城,引来各方公子青眼。后来几番势力倾轧之下,她为求自保,嫁给了当时的青州刺史,孟舸。

  我爹思念过甚,在醉酒后吐露真言——一生所爱,已是人妻。

  后来传言愈演愈夸张,传到史书中,就成了我爹,好人妻。

  我母亲常笑话他:“谁让你心口不一的,傲娇就要有傲娇的代价,只要你说一句爱我,我分分钟嫁给你好吗。”

  听不懂,但好像怪虐狗的。

  许是缘分使然,此刻,我被一条黄狗拦住了去路。

  它看中了我的酒,我正感慨着哪家狠人养出来的狗,能爱味道这么烈的酒时,黄狗的主人一身亮堂堂的黄色锦袍悠哉悠哉向我而来。

  他霸占住熙熙攘攘的长街,立在道路中央,睨一眼尾巴摇的欢畅的胖狗,下巴一抬,傲气道:“你腰间那壶酒,多少钱,本公子买了。”

  我看这黄袍公子,越看越像一锭傻金子。

  “你身上所有的银两,你的衣服,另外你要叫我一声好姐姐。我就把这壶酒给你。”

  被阻在两旁的人群一阵哄笑,黄袍好像没对付过我这种出招路数,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,又傻又气地对我三连问:“你叫什么?是青州人么?不知道小爷是谁?”

  我开始认真回答:“我姓谢,叫白银,字千两。”

  后两个问题我还没来得及说,马蹄声便滚滚由黄袍身后而来。

  黄袍的家丁自动让出一条道,黄袍好似很熟悉又害怕这个声响,立刻就要动步躲藏,去无可去之下,他拽着我的肩膀不停朝我身后躲。

  璀璨日光下,骑着红鬃马的女子扬起长鞭,稳稳捆住我身后的黄袍,一把将他拽到马蹄之下。

  女子翻身下马,下巴一抬的动作与黄袍一模一样,却比他多出万千傲气。

  “孟争流,你爹让你去巡视,你跑去遛狗?!”

  12.

  “诸位,我儿不懂事,碍着了你们的生意,马上我会派人与你们细细清算。”

  女子豪气作揖,一一说完后,目光落到我身上,手上鞭子一抽紧,孟争流痛得嗷嗷叫。

  女子直接一挥手,将捆着的孟争流送到我面前:“跟这位姑娘道歉。只听她吐纳,功夫不在我之下,你还好意思在人家面前耀武扬威。”

  虽说是在训儿子,女子的话却是在盯着我的眼睛说出来的,她在试探我。

  “您客气了,我也只是与父亲学了点皮毛而已。”

  “不知姑娘名姓?”

  孟争流被捆着也不忘抢答:“她叫谢白银,字千两。”

  我眼看着女子神情由丢人到无奈接受,看向我的眼神写满了,这孩子都傻成这样了,你爱原谅不原谅吧。

  棚下马儿吃舒服了,引吭一声,示意我可以启程了。

  我正要作揖离开,女子眼珠子一转,将孟争流旋了个方向,拦住了我的去路。

  被当做路障,且屁股摔得生疼的孟争流:??!!

  “我正帮这个不肖子寻武学师父,不知谢姑娘意下如何?价钱好商量。”

  “娘,不兴这样的啊!”孟争流扭成了个麻花:“况且她还没我高,人还比我小一圈!”

  我这人,最经不起激了。

  我蹲下身,双手拉住鞭子,在孟争流瞪大的双眼下,轻松扯断,为他松绑。

  “来,喊一声‘好姐姐’听听。”

  女子忽然蹙眉,问我:“你如何得知他比你小的?”

  如何得知。

  母亲曾与我笑着打趣:“早知道嫁给孟舸避祸能给他带来一段姻缘,我老早就去找他了。你与孟争流是在攻城紧急时分前后脚出生的,也算共患难了,以后若是碰上了,高低让他喊你一声姐姐。”

  而孟争流的娘,就是我母亲当初一起带去青州的婢女,程舒。

  眼前女子,我该喊她一声,程姨的。

  13.

  母亲曾说过,世上她可信之人,二人而已。

  便是孟舸与程舒。

  天下纷争四起,我的身份带来的只有麻烦。只是下山就有贾南望父子半月多的软禁监视,在青州待的越久,只怕引起的祸患越大。

  但孟程二人,不能有一丁点事。

  当然了,地上嗷嗷叫的孟争流除外。

  为了尽快脱身,面对程舒的试探,我只好指着被我徒手撕鞭震到的孟争流,“他这般脾性,不是活像个臭弟弟吗?”

  马儿踱步到我身边,用鬃毛蹭了蹭我,示意我快离开。

  我谢绝程舒好意翻身上马要离开,一直努力刷存在感的孟争流忽然起身,抓住了我纵马的缰绳。

  一身黄衫的他而今灰头土脸的,像是跌落淤泥的黄雀。

  “姐姐。”

  说话飘忽没个正形的孟争流,攥着缰绳抬眸望我,双颊因为在地上挣扎磕出的伤痕隐隐泛着血渍。

  “姐姐。“孟争流又是一声。

  “我喊了两声,一身的银钱衣裳也随你拿去,你可以当我的师父吗?”

  我起了兴趣,俯身望他:“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

  我好奇的这片刻空当,孟争流引着缰绳趁我不备一跃上马,稳稳落在我身后。还不等我反应过来,他双腿夹马,纵马向城郊而去。

  “娘,我带着师父去揍个人,就回来!”

  孟争流的马术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。

  他将我圈在怀中,臂膀与我腰肢间又隔出三寸距离,因这得体的三寸,我熄了将孟争流踹下马的心思,“你想让我揍谁?”

  “皇帝派来青州的巡抚,烦得很。”

  “我揍他朝廷能放过我?”

  “对哦,”孟争流被我噎住,复又道:“我跟他有君子协定,比武场上不论官职,赢了最重要。”

  “但听起来,你们当中并没有君子。”

  “是这个理,所以到时候一旦你不行,我就上去,二打一总能打过了吧。”

  我拽过孟争流手中缰绳,反客为主夺过马儿的控制权,驰骋愈发快引得孟争流嗷嗷乱叫,“不许说我不行!”

  孟争流带着魂飞魄散的半条命,指路带我在城郊军营演武场停下。

  我翻身下马,带起一阵尘土飞扬,我在扬沙中紧好袖口,问扶着马背犯恶心的孟争流:“揍谁?”

  “我。”

  不等孟争流回话,右侧瞭望高台上,稀松平静一道嗓音响起。

  我迎着声音望去,日光下,青衫男子正引弓对我。

  14.

  高台之上,男子身形颀长,偏生腰肢堪细,宽肩引弓调了个方向,更显姿态风流。兼之宝玉鸣腰,容止可观。

  男子手一松,箭矢便擦着我衣裳直直射入身后草靶,正中当间红心。

  挑衅我。

  我神情未有丝毫松动,抬眸与男子于高台之上对视。

  “谁说青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!沈二,记住你说过的话,如果你输给了这个姑娘,就给我爹去赔礼道歉,夹着尾巴赶紧离开青州!”

  孟争流的声音率先炸开。

  我皱眉:“他对孟大人做了什么?”

  沈二先笑开,像是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事:“你说那个懦夫啊,不过就是赢了他一场,让他知道,现在青州谁说了算而已。”

  “那你也不能将我爹打得卧病在床一月!”

  这不能忍。

  我转身拔下靶子上的箭矢,将腰中酒尽数倒了上去,就地取了个长弓后,对准沈二:“你叫什么?”

  沈二笑意中的挑衅愈发浓重,也不躲,笃定我射不中他:“危止,我叫沈危止。”

  他话音落地的一瞬,我放了弓。

  并没有射中,而是擦着他的衣裳狠狠射中了他身后的木柱。

  沈危止笑着正要说什么,木柱摇晃之下抖落了上头本就摇摇欲坠的油灯,箭矢上的酒不停朝下滴着,火焰顷刻而起,前头的沈危止避之不及,衣摆遭了殃。

  一直冷静的他难得慌乱地提衣匆匆离开起火处,我复一箭射在他下瞭望台的台阶上。

  此举便是,下马威。

  沈危止停了动作,拔下箭矢,隔却尘烟望着我。

  孟争流痛快的抚掌而笑:“沈二,你也有今天!”

  我低声问他:“这个沈危止脾气怎么样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???”

  “他从来都笑嘻嘻的,揍起人来也不手软,我没见他动过怒也没见他对谁好过,所以摸不清他的脾气。”

  孟争流发表完看法,沈危止带着烧焦的衣摆,手中拿着箭矢,不疾不徐朝我走来。

  我挡在孟争流面前。

  沈危止嘴角再无笑意,只问我:“你叫什么?”

  “我师父行不更名,坐不改姓,谢白银,字千两!”

  “你语气倒也不必如此骄傲……”

  我昂起下巴,指着营帐前一排武器:“你擅长使哪个?给你点平复心情的时间,我们一盏茶后开打?”

  沈危止只瞧着我,末了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:“你是,谢蛮蛮?”

  15.

  天下姓沈之人何其多,开始关于沈危止的真实身份我起初便不曾多想。

  直至他看到我的射箭动作后的反应出现。

  我母亲的骑射之术极佳,连兵马大都督的父亲也甘拜下风,这都得益于她有一个武艺天下无双的弟弟。

  便是在京城诗会大放异彩后无意认识的小将军沈别。

  沈别欣赏我母亲的坚韧,考验了她三个月,最后为她专门研制了一套射箭术,母亲又半点不落地倾囊相授于我,是以此情此景之下,我再傻也该想到沈危止是谁了。

  这名字,像是母亲口中那个臭弟弟的起名风格——他觉得我母亲动人却危险,幸而他及时止损,在爱情与亲情中,选择做心爱姑娘的弟弟。

  我仍记得母亲对沈别的精准形容,是意气风发的、专给读者心疼的,少年郎男三。

  听不大懂,但好像很意难平的样子。

  沈别对母亲一往情深,母亲无以为报,只能做出于她而言最重的承诺便是,以后她的孩子无论男女,都会起名为:蛮蛮。

  蛮蛮即为比翼鸟,是沈别专为他和母亲孩子提前想好的名字,奈何他拼不过男主谢含之,黯然离场,只留下这么个名字。

  沈危止能这么快叫出我的名字,看来这十六年,沈别没少对儿子絮叨自己的年少轻狂。

  我与沈危止,早在各自父母口中,认识完了对方。

  但我没来得及跟沈危止打招呼,下一个让我惊掉下巴的场景便发生了。

  一旁的营帐中,听到动静的男人疑惑地掀帐而出。

  一身青衫磊落,虽有岁月蹉跎但眉目依旧温和,他只轻轻走了那么一段,也无端让人心安。

  是孟舸没错了。倒是符合母亲‘君子温润’的评价。

  但是,他此刻不应该卧病在床的吗?我瞪大眼睛,向孟争流认真表达了我的疑问。

  自孟舸出现,孟争流便是个夹起尾巴做人的状态,他躲在我身后傻傻一笑,看再也瞒不住,与我实话实说:“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,现在他吃嘛嘛香,打我的劲都回来了。主要是沈二这厮太过气人,我一口怒气憋了两个月撒不出去,满城人没人敢跟我胡闹,这不就……”

  见我面色越来越难看,孟争流出了奇招,对我萌然一笑,清朗有风采:“就找到了师父您嘛~”

  你再给我撒娇!

  孟舸在站定看清我的面容后,脸色大变,有似是故人来的慨然惊喜,兼有世事无常的无奈悲哀。

  在我来青州之前,一定发生了什么,否则孟舸情绪不会如此汹涌。

  但看孟舸的态度,我不由在想,程舒是否早就认出了我。

  横竖也暴露了,我也不再编着瞒着,上去向孟舸就是挥手一笑:“你好,前夫爹。”

  孟舸:?

  孟争流:!

  一片诡异寂静中,沈危止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腕。

  他掌心微凉,盯住我,淡淡道:“谢姑娘预备怎么赔我的衣袍?”

  16.

  孟舸横在我身前,接下沈危止略带寒意的目光:“她是我的义女,沈大人需要怎么赔,与我说就好。”

  沈危止轻笑出声:“孟舸,你还没资格与本官说这个话。”

  末了目光逡巡到我身上,似探究似衅然:“我在孟舸之上,你既是他的义女,是不是任本官处置?”

  沈别卸甲多年,悉心培养出一个和他一样混不吝的儿子。

  我不由看向和孟舸两模两样的孟争流。

  孟争流搞不清楚状况,只听到自己父亲又被沈危止讥讽了,撸起袖子就要干。

  还不忘朝我努努嘴,仿佛在说:师父这你能忍?你先上,我殿后。

  我挡到孟舸身前,按住他欲争执的衣袖,另一只手将弓箭递给沈危止:“看你引弓姿势,你父亲当年自创的那套箭术,看来半点没授予你。不如我来教你?包教包会,平掉烧你衣袍的事。”

  沈危止直直盯着我,手开始解外袍的扣子。

  他脱了外袍,扬手扔在我眼前,衣袍与他的话音一齐坠地:“明日此时,我在此处等你。”

  另撂了一句话给孟舸:“赔罪的银两,本官等着你送到我的府邸去。”

  待到沈危止走远,孟争流才敢啐几声:“呸,心肠坏透了,前前后后从我爹这儿搜刮去了几百两!”

  我一掌挥上他的脑袋:“真坏心肠的人,你喊一句‘沈二’,他就会借机揍你一顿。”

  “蛮蛮。”极轻又似情意极浓的一声,有思绪万千。

  与母亲有过纠葛的男人,唤起我的名字来,多少都带着些复杂的情感,‘蛮蛮’二字都是向我汹涌而来。

  便似贾南望。

  但孟舸不同,他唤着我,像是只在喊我这个人。他未借由我思念母亲,孟舸真挚地将我当成了母亲的女儿。

  他似看穿了我的脾气,慈爱笑道:“浑称就别喊了,你以后喊我‘伯伯’就好。若想跃争流一头,喊我‘叔父’也可。”

  孟争流:???

  我笑着摇摇头:“母亲跟我说,以后若有缘遇到您,您担得起我喊您一声,爹。”

  当年京城暗涌四起,母亲是大都督谢含之的心上人,可大做文章。沈别与贾南望自顾不暇,因时任青州刺史是父亲至交,怀着身孕的母亲便带着程舒前往青州避祸。

  后来反倒是母亲与孟舸的成了刎颈之交,情谊比之父亲更甚,最后还将妹妹程舒嫁给了他。

  母亲教我认‘仁’这个字时,便是拿孟舸举例,与我说了不少他在青州的事迹。

  最后道:“其实说起来,孟舸是最尊重我所带去的思想的人,他是真正的君子,甚至比你父亲要霁月光风的多。他尽力让我去做想做的事情,给我发挥的空间,这一点不得不说,比你那个傲娇父亲好的多。但在乱世之下,君子总是会吃亏的。唉,他当初庇佑我,间接等于救了你一命。以后若碰见了,高低喊他一声‘前夫爹’。”

  孟舸笑着望向我,眉目舒和:“好好好,只要你喜欢,怎么喊都行。”

  我不解:“您什么都不问我?”

  “问你什么?”

  初遇见我,贾南望恨不得天天来我这儿试探,孟舸却什么都不问,结合前头程舒的态度,我眉头一皱。

  我沉声问孟舸:“我父亲,是不是早就来过青州了?”

  孟舸不答话。

  母亲说过,孟舸一旦沉默超过十秒钟,便是答案了。

  “咕咕~”

  寂然又略尴尬的时刻,孟争流的肚子更尴尬的响了。

  他饿的想走,但又觉着我与孟舸在谈论严肃又重要的事情,自己得在这儿补个人头的仪式感。

  孟舸牵起我的手,转身对儿子笑道:“这就是我一直对你提起的,谢家女儿。”

  孟争流惊掉了下巴,看向我的眼神多少带点怨气:“那个别人家的孩子?”

  “咕咕!”

  他肚子叫得更响了。

  17.

  孟家大宅内,程舒一个劲的给我布菜:“起初便见你眼熟,后来想着横竖大营那儿有他爹打底,你跟这小兔崽子再胡闹也不碍事。”

  “真好啊真好,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。”

  我知道如何面对诡计人心,却不知怎么招架十成十的真心。

  见我不知所措,程舒一瞪孟舸,掐腰清脆道:“蛮蛮到底是个姑娘家,父母又……争流胡闹你也不拦着点,那个沈二我看着就眼皮直跳。”

  原来孟争流一口一个‘沈二’不是没有原因的……

  彼时孟争流正翘着脚,悠哉给小黄狗喂骨头。

  据说,这小黄狗,叫争气。

  孟争气。

  而后程舒牵着我,孟争流牵着争气,一道去了祠堂。

  层叠的祖宗牌位之下,赫然一块写着母亲的名字。没有冠父亲的姓,她就是她,静立此处,受孟家香火。

  看到母亲的灵位,我更坚信父亲已经来过此地。

  争气乖乖趴在一旁孟舸引燃一炷香,肃然长拜。,寻常没个正形的孟争流也收了神色,递给我一根香,而后掀起衣袍,对着我母亲的灵位三叩拜。

  “你父亲,确实来过青州了。”孟舸温声道。

  意料之中。香烟轻袅,我在母亲故人的目光下,向她的灵位拜了拜,像是隔世经年,我淌过许多烟水,触摸到了一丝丝她当年的波澜壮阔。

  程舒语有惘然:“当年几番大的周折,几乎拖垮了小姐的身子,原以为调理十六年会转好,不曾想还是……”

  末了鼻尖哼出一声:“算谢含之有良心,在小姐死后才下了山。”

  不对,并不是这样的。

  在程舒与孟舸的描述中,父亲是在母亲死后听闻天下大乱,思量再三才下了山。他原本安顿好了我,却发现令牌是假的后,才知是我的手笔,便又回到山林中,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。

  父亲猜到我必然也下了山,也定会来到青州,是以在叙完旧话离开前让孟舸留了两句话给我。

  ——蛮蛮,诸事小心。

  ——蛮蛮,我们终会相见。

  而父亲笃定我会来青州,是因为银钱、兵书、军马,这其中之一的银钱,便是由孟舸保管。

  天下熙攘,不过为利为钱。而母亲知晓孟舸的性子,便把最易蛊惑人心的大量钱财宝藏交给了孟舸夫妇。

  母亲曾戏言,她这叫请了三位值得相信的职业经理人。

  “他没有令牌在身,你们还是把银钱给了他?”

  孟舸思量片刻,只笑着与我道:“他是谢含之啊。只要他出现,令牌在不在,又如何呢?”

  这话只得孟舸说出,若是贾南望跟我这般说,再真诚我都觉得他在胡扯。父亲约莫也了解这位至交的性子,是以并没有去找贾南望应约,只来了青州。

  “但他拿走的只是他自己的,小姐自己挣下来的那些银钱,我都替你保管的好好的,谁也拿不走。”

  程舒站在我身后,望着母亲的灵位,像是在瞧往事风烟:“小姐拼了命换来的东西,只有她的子女可动,就算是谢含之也不可以。蛮蛮,你何时想要拿走去与你父亲汇合,随时可取。”

  较为煽情的场合,我看向角落里没事人一样的孟争流,“你没意见吗?”

  孟争流掏了掏耳朵:“你母亲的故事,我从小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,她是个人物,孟家甘心为她保管这些。而且这些也不是我挣的啊,该是你的就是你的,只要师父别忘了教我武功就好。那个什么引弓招式,我也要学。”

  十成十的真心,让我到底没有说出父亲下山的真相。

  我一直不愿承认的一件事,便是美人迟暮。

  话本故事里,就算英雄美人隐居去了,可哪怕过十六年、二十六年,他们都该是容颜绝世的模样,永远青春。

  过往传奇里,母亲好像是永远明媚自由、率性健康的那个。

  可事实是,十六年来,母亲形容愈发枯槁,积重难返之下,容颜快速枯萎。

  而父亲只是叹气,他风采依旧、傲气依旧、心性依旧。

  有时明明他们相拥着,我却能觉得他们越来越远。

  我想,母亲自己也知道的。

  她时常会与我念叨一些我至今都不明白的词汇——‘阶级’‘价值观’‘重度抑郁’……

  到后来渐渐地,话也变得少了。

  父亲临走前,其实还对我说了一句话。

  他说,蛮蛮,你与你母亲越来越像了。我不喜欢。

  18.

  父亲或许是期待着我与他见面的。

  为人父母,对子女都是有希冀的。

  但我不知道,沈别教养沈危止时,给他定的目标是什么。

  难道是做狗?不然为何他这么狗。

  我去到大营时,他正命令士兵们打架玩。

  众人圈起一道演武场,士兵们来回额上,鼻青脸肿的下。沈危止则是坐在一旁,长腿一翘,闲闲道:“你们青州人,太弱了。以后若有战事,靠不住的。”

  越平静的语气,越是蔑视。

  我看不出沈危止的武功底子,若真打起来,我约莫不是他的对手。

  我抱拳观望一阵打架的士兵们,借来纸笔,从正午写到暮色四合。

  沈危止早就看到了我,但也只是一挑眉,继续看他的‘好戏’。我与他,横隔一道热闹人墙,兀自干着自己的事情。

  期间有士兵为我送来茶水,我抬眸时,正撞见沈危止的摇摇一碰杯。

  大营士兵众多,沈危止只挑了那么一批人,都打到了夕阳斜坠。

  而我也洋洋洒洒了许多纸张,今日教习是上不成了,我正欲起身请一个士兵将纸张们交给沈危止时,我似是被一人笼住,篝火之下,有清冽香气萦绕鼻尖。而后来人倾身,双手环住我似的拿起小桌上的纸张。

  我有一瞬的窘迫,连忙钻出他的臂弯:“沈危止,你走路不带声的吗?”

  沈危止认真看着一页页纸,语气依旧平静无波:“是你太专注,我在你身后站了许久了。”

  直至最后一张纸看完,我难得地看到沈危止笑了,发自肺腑地那种。

  他指尖捏着那些纸张,目有欣赏:“什么时候看出来的?”

  “第五批士兵打架的时候。”

  沈危止不是单纯的让他们一打一,到了后头一对三、五对三,诸如此类,颇有排兵布阵的感觉,我便看了出来。

  沈危止不是在作弄士兵玩儿,是在点兵。

  我便结合每个阵型以及每个士兵的所长,写了点兵法策略。

  “因材施教。”

  我与沈危止不约而同说出了这个词。

  拣出几张纸丢掉,沈危止叠好其余纸张放进衣袖,淡淡道:“这些东西够抵烧我衣袍的罪过了,两清。”

  我看着地上不被理会的那些纸张,上面是士兵里体质较差的一批人。

  “这些人呢?母亲教过我体能训练的技法,假以时日他们应该能大有不同,不该被放弃的。”

  “弱者就是弱者,我没有时间等他们成长。”

  不对,事情有些不对。

  篝火仍在燃烧,却无端有肃杀之意:“硝烟四起,朝廷怎还有空派你来巡视青州?还是,你其实是被贬谪,而青州,不日将有战事?”

  沈危止望了我许久,唇畔释出一丝真实的笑意:“你和孟舸一样,不算太笨。”

  “练兵可以,你老问人家要钱干什么?再下去就要千两了。”

  沈危止只是望着我,笑着道:“谢蛮蛮,你知道为什么的。”

  好家伙。

  父亲母亲以为将银钱权利三分,天下人不会猜到的,但偏偏我下山后,遇到的都是故人之子,他们一猜就知道,那三分分别在谁手里。

  沈别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母亲将银钱交给了孟舸保管,是以沈危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探孟舸的底。

  孟伯伯,你好惨。

  时夜擦黑,虽然用孟争流的话说,这青州能打趴我的根本没几个,但沈危止还是执拗地要送我回孟府。

  “你们京城人都这么讲究吗?”

  “不是你谢蛮蛮,是张蛮蛮、李蛮蛮,我都会安然送回去。女子赶夜路终归危险,我不知战事会在哪一个瞬间就爆发,或许就是从杀了你这个夜路人开始。”

  “我真的是借你吉言……”

 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危止闲聊:“他们喊你沈二,你还有哥哥或者姐姐吗?”

  诡异的,沈危止沉默了许久,像是揭开了什么羞耻的往事:“沈别有臆想症,觉得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要跟你母亲的,即便是个空壳子也要留位置给她,所以我就算是嫡子,在家也得排行老二。”

  “这样啊,”我笑开:“沈二,叫姐姐。”

  星空漫天,沈危止忽然止住步子,他本就走在前头,蓦然一停,我猝不及防就撞了上去。

  我捂着鼻子抬眸的瞬间,正撞入沈危止眼眸,星辰在他身后璀璨,月华轻拂他身,我甚至能听到夜露滴垂声。

  最后周遭一切寂静,让我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。

  而后沈危止的话语与我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,在我心上鼓噪出惊天动地的声响。

  他说。

  “谢蛮蛮,是你该喊我一声‘哥哥’。”

  我迅速敛去心上恍惚,正色问沈危止:“那是不是我喊一声‘哥哥’,那些被你放弃了的士兵,你能交给我来训练?”

  沈危止似乎也很意外我的回答,末了朗声笑道:“好,这批人我交给你,你向我证明,弱者能走到哪一步。谢姑娘。”

  最后三个字生生被他说出点余韵悠长的味道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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